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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三的隱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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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三的隱瞞

弗洛姆攏了攏呢子大衣,手放在腰腹處,遠遠綴在桃三身後。他似乎沒有察覺,手從兜裏拿出,搔著脖頸,而後向房屋間狹窄的過道鉆進去。

停住腳步,抓緊腰間槍套,沒作猶豫抽出一把小巧的銀色木把左輪手槍,弗洛姆追上去,靠在墻邊,向過道望了眼,看見過道盡頭一閃而過的衣角,那人穿到下一趟房街道去了。

弗洛姆雙手持槍放在身側,側身在逼仄的通道裏快速奔跑,到了盡頭,他舉起槍,眼前是空空蕩蕩的後街,兩旁樹冠被風吹動,抖落不少綠葉。

弗洛姆靠在墻壁,依舊握著槍,借這狹窄的通道擋住身體;視線追查踩踏的痕跡,那個人在跑出過道後,沒有直接跑到路上,而是踩踏草地奔跑,不少草葉被踩平,但是一段距離後,他就上了街道,失去足跡不知跑向哪裏了。

他是故意的,故意留下一段足跡,盡管不能十分肯定,弗洛姆卻還是在心底篤定此人與□□有關。

收起槍扣好,這裏畢竟是內街區,他不能毫無顧忌地持槍,如果被某位貴族看見他持槍游走在街道上,那他這位警長也許就不再是警長了。

弗洛姆按照原路返回到克羅諾家門前,他要好好詢問一番,一貫樸實無華且少言寡語的克羅諾醫生,怎麽會引起□□的註意。

尤其是在他得到麥吉羅的回覆之後,這不免讓弗洛姆有不好的想法;可這實在是難以與克羅諾訴說的事。

克羅諾等候在原處,聽到沈穩的腳步聲,他從鐵門後探出身子,弗洛姆帶著憂慮走到他面前。

“您從哪裏認識這人的呢?”

“他是我沒有預約的病人。”他無法不分心給弗洛姆滄桑的神態。“就在兇殺案的翌日,出現在我這裏,沒有預約,是侍從帶過來的。”

克羅諾神情太過平靜,與尋常一樣掛著討喜的笑容。

弗洛姆想說的話,就磕絆起來。“真是的……”他撓著腦袋,嘟嘟囔囔地說:“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與您說。”

“我要自大地與您說一句,憑我多年斷案的經驗,請您稍加相信我這愚笨警長的第六感,這可不是在恐嚇您。”弗洛姆舞動帶著厚繭的雙手,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有說服力。

“那個家夥,可是個危險的人,我有預感他與案子有關,您要小心。”

克羅諾配合地思考起來,順著弗洛姆的話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“我當然相信您!”克羅諾嚴肅而肯定。“事實上,我也覺得奇怪,請原諒這對病人而言,我這位醫生竟然懷疑自己的病人是多麽的無禮。”

自責地垂下睫毛,克羅諾繼續說:“那位病人,讓我感到不安,托您的囑托,本想為您捎去信息,卻又怕是我多疑。”

弗洛姆安慰起克羅諾。“這可不能怪您,我了解您是多麽正直的人,作為醫生又是多麽的不易。”他謹慎將手臂木訥地夾在兩邊,向克羅諾詢問。“除了這位病人,您還見過什麽奇怪的人嗎?”

將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腕,指腹順著血管撫摸,感受下方心臟的跳動。他這每日重覆的生活中,哪裏會有什麽鬧騰的蝴蝶,撲進這張破舊的網中?

能說上奇怪的只有那位看著和善的店老板,可他一直仁慈得過來,只為做一頓飯讓他品嘗。

克羅諾搖頭:“只有這位病人。”

克羅諾是位醫生,看上去也不強壯,弗洛姆忍不住擔憂,他要坦率地告訴克羅諾自己的猜測嗎?

“美食節快到了,您會去參加嗎?”弗洛姆問。

克羅諾沒有預料到弗洛姆突然轉移話題,訝然地說。“我會去看一看。”

“那麽,在美食節之前。”弗洛姆含著隱憂,用那雙疲憊的眼睛,註視著他。“請您排除預約的客人之外,暫時不要見其他人。”

指腹扣住血管,心跳似乎猛烈起來,慢了幾秒,克羅諾仰起脖頸,神情縹緲;陽光正眷戀地從他身側依附過來,幾乎與他融合化成朦朧的光。

“我知道了,美食節之前,我會更謹慎一些。”

弗洛姆松了口氣,克羅諾醫生肯聽他的話就好,不過,這本就符合他的性格,簡直不會拒絕任何人。

“我會為您註意的,美食節之後,塔利亞城內散發惡臭的鬣狗就會被處決。”弗洛姆莊重地將手臂放在胸前。“您一定不會受到傷害。”

“我相信您,弗洛姆警長。”克羅諾語氣真誠。“您是一位非常好的人。”

“感謝您的誇讚。”難得的,弗洛姆臉頰羞澀起來,他向克羅諾道別,便匆匆離開了。

他因有事需要拜托克羅諾而來,可是,現在已經不方便說出口;只能等到下次再麻煩克羅諾醫生。

脫離弗洛姆視線之後,桃三腳步就放松下來,清閑地在街道上行走,偶爾回頭看看,帶著得意地笑,但是很快又懊惱起來。

撥弄額前的頭發,該死的,真是該死的人。就差一步他就可以帶走神子了,如果……如果晚一些,被主教察覺到怎麽辦?

塔利亞城內,尋找神子的人可不只有他一個,假如主教得知他隱瞞下來神子的所在,只為獨占神子,他會被處以火刑焚燒的。

可是……

桃三笑起來,為了真理,為了神子,在烈火中燃燼這骯臟而拖累的□□,何嘗不是一種浪漫。

在寂靜的道路上,桃三哼起歌聲。

需要再尋個機會,想辦法抓到神子,帶著他離開塔利亞城。

“老板,那些家夥發來消息,食材已經選定好了。”帕帕尼將被打開的信封交給蒙丁。

蒙丁簡短地掃視幾眼後,似在嘲弄地笑著。“他們倒是迫不及待。”

“是的,選了一頭青澀的綿羊呢!”那幫貴族的醜惡嘴臉,他再了解不過。

畢竟他曾經服侍過那些人,回想起來依舊是惹人發笑。他被規訓成一條狗的模樣,本以為得到主人的疼愛,事實上,他那愚蠢無能的主人,一發起怒來,他就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犬。

直到被他可憐,乖巧的老板收留,才算真正有了歸處。

他許久不曾回想過去的日子,那是老舊又無趣的記憶,一思索起來,便讓他像根被翻找出來的蠟燭,迅速燃燒著。

蒙丁把信封丟進竈臺的火裏,問。“是誰選的食材?”

“是內街區裏的那幾個貴族選定的食材。”帕帕尼回答。“他們向皇城要來的那幾位貴族做出了推薦。”

“我們什麽時候準備?”食材需要新鮮一點的比較好。

蒙丁想了想,說:“在美食節開始前三天吧。”

“太早了。”帕帕尼拿捏不準。“食材要凍在冰庫裏,到時候制作時就不新鮮了。”

蒙丁單手叉腰,隨意撫摸束腰的皮質,揶揄地努起嘴。“帕帕尼,你又糊塗了。那些人哪裏嘗得出食材新不新鮮?他們在乎的是皇城裏的那位王,為的是趨炎附勢地追求上流。”

“那個‘人’喜歡什麽,什麽就是上流。”蒙丁舉起手臂,透過指縫瞇眼觀看頭頂的燈光,身體向後彎曲,整個人像是在舞蹈。

“你看,我不就成了執行上流的皇家廚師。”

帕帕尼沈默,用他早已僵化的腦袋,努力思索能活躍氣氛的話。“您什麽時候學會嘲諷自己了?”

“又是在克羅諾醫生那裏學會的?”帕帕尼在圍裙上擦拭手掌臟汙。“我一向覺得您做什麽事,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。現在您是膩了嗎?”

自他被蒙丁收留後,傷害他的瘋狗被處決,十年來,只有他陪在老板身邊,他習慣觀察他任何情緒上的細微轉變。

因為他的老板,需要非常細心,體貼地呵護。

蒙丁依舊看著燈光,直到眼前浮現一塊塊白斑,視角朦朧起來,黑色的眼睛實在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
“父親不在後的幾年,我接手了他的工作。”他聲音低沈,像是在囈語。

……帕帕尼,我什麽都不會,真是的,這雙手只會做飯!那位克羅諾醫生除了本職工作,可是還會畫畫呢!

如果不繼續打理這家餐廳,我能做什麽?也許我可以去劈柴,天啊,我劈柴可利落著呢。

這是我從小就學會的本事。

帕帕尼,我只會做飯,只能當個廚子。

“老板,只要您想,您喜歡,不論做什麽,我都會幫助您的。若是有一天您厭煩當個廚子,就請告訴我,我帶您離開塔利亞城。”

帕帕尼回應蒙丁一個人的喃喃自語。

他的老板還是個孩子,是不會孤獨的,他會找來一切能填滿他漆黑軀殼的東西。

蒙丁轉過頭,睫毛輕盈扇動。“帕帕尼,可不能寵壞了我。”

他恢覆以往溫柔又懶散的笑容。“你問我為什麽要早三天。”蒙丁用手背蹭著下巴。“總要給警長時間去找我的那只有秘密小窩的貓咪,我才好去做個小偷。”

“我想,克羅諾醫生非常歡迎您去他的家。”帕帕尼促狹地眨動右眼。“我會幫您準備好開鎖工具,您可要利落點,千萬不要被抓住。”

他傳授蒙丁經驗。“不然,可是會留下壞印象,您就再也無法與克羅諾醫生約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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